


【五秩聊大 歲月如歌】難忘“八排房”——獻給聊城大學建校50周年(六)
“外交部”
鄰居楊先生,很幽默,見我家客人獨多,熱鬧,便戲稱之為“外交部”。
我和妻子在家中均排行老大,弟妹多,父母又均在鄉下,節假日、星期天,弟妹們來轉轉、玩玩兒是很自然的。
我工作后,弟弟、表弟、表妹相繼來聊城求學,正在給我們帶兒子的奶奶,自然盼著他們來家里。一時沒來,便會念叨:多長多長時間沒來了。他們來時,我們也無非多增加些菜的分量,多添點兒水,多加幾個饅頭而已。真不一定有他們在食堂吃得好。一是沒把他們當客人,再則也確實沒什么好吃的可做,以至于表弟不解地問:“大哥,怎么光吃大頭菜呀?”
兒子的大舅舅,大學畢業后,分配至地區黨校工作。黨校在聊城北郊,距我們住的“八排房”有十多里路,路面坑洼不平,中間還隔著好幾個小村。他有空也會用自行車兒載著孩子來玩兒上一天,家常便飯吃罷,再仄仄歪歪地載孩子回去。他到外地求學后,騎車帶孩子家來的“任務”便落到了其妻頭上。因為沒有其他地方可去,來學校幾乎成了他們娘倆每個星期必有的項目。倘若哪個星期沒來,我們便會覺得少了點兒什么,心里老是掛著。兒子的二舅舅,如今閨女已經出嫁,兒子已經出國讀博士了,但那天晚飯后,他帶著還在熱戀中的妻子第一次家來的情景,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,歷歷在目。
我和妻子距老家均不遠不近,或百十里,或五六十里,老家的親戚朋友,鄉里鄉親自然也來得多些。一天,也是巧了,大人孩子同時來了六、七口。不久,天又下雨,無法到院中去玩兒,只能擠在屋里,以尊卑長幼排座次,坐的坐、站的站了。平時也是隔三差五地不斷人,所以就顯得熱鬧了。
除客觀因素外,當然也和每個人的脾氣、所秉持的理念有關。聽說那個見面親熱地打招呼、和和氣氣的人,距老家也是不遠不近,便基本無人“打擾”,關著門子過日子。平日里連親兄熱弟的事兒都不管,更不用說莊鄉爺們兒了。此人大學畢業工作后,便很少回鄉下老家,侍奉父母的任務也由其兄弟姊妹“代勞”。聽說只是在老人過世時回去了兩天,但收罷禮金便回來了。當然這是個極個別的例子,不然也不會傳到我耳朵里了。
老家的客人中,有相當部分是來看病的,自家人外,都是在城中沒有其他熟人或更近關系的本家或莊鄉,我們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。比如三爺爺家的臣叔,雖長我四歲,但上學只比我早一年,在“莘縣四中”讀書時,他是高中三級,我是四級。住校的那段日子,周末回家,周日返校,我們都是一塊兒來去的。有一年冬天,吃罷晚飯,天已很晚了,下著大雪,我們叔侄每人肩著半袋子地瓜面兒,迎著北風,踏著腳脖深的積雪,在鄉間的小路上跋涉……他有“病”了,能不管嗎?何況還是在特定情況下遇上的!
那還是妻子帶著兒子在老家歇產假的時候,一個周六,我吃過午飯,騎車回去看他們。行至沙鎮東頭,忽聽有人喊我的名字,循聲望去,見路邊停著一輛十二馬力的拖拉機,臣叔坐在拖斗兒旁的土地上,表情甚是痛苦。司機存亮說:他們是準備到聊城拉魚苗的,剛到這里便被一輛汽車撞了拖斗。汽車跑了,正犯愁哩。我想都沒想,便和存亮一起把自行車兒抬進拖拉機的拖斗,讓他先拉回老家,攔了輛駛往聊城的客車,把疼得齜牙咧嘴的臣叔背上了車。也是臣叔有福,當時體育教研室的王錫敏老師正在“懸壺濟世”。這是位神人,有祖傳的接骨正骨的絕活。地區中醫院本以骨科見長,但中醫院治不好的骨傷病號,往往也來找他。經其診治,每每手到病除。王老師的“病房”是學校大門外西側的一個農家小院兒,三間正房里安了五六張病床。臣叔住下后,王老師問了問情況,服了止疼藥,接著便做了檢查。根據疼痛部位及相應癥狀,參考臣叔對出事情況的介紹(汽車把拖拉機的拖斗拱起,隨后又重重地墜在地上,當時臣叔正坐在拖斗上),王老師斷定是骨盆骨折兼錯位。說:“別著急,安下心來住一段兒吧。”第二天去看臣叔時,王老師正在查房,說晚上動手術,讓我屆時過去幫忙。我也不清楚這手術如何動法,便早早地吃罷晚飯去“病房”等著了。一會兒,王老師還有其夫人馬大夫來了,讓我站在臣叔頭前,雙手挽住他的雙臂用力向后拉住,王老師先是在傷處捏捏、按按、揉揉,之后,沿雙腿向下捋至腳脖,抓住,向側后用力拽了拽,“手術”就算做完了。之后便是和馬大夫一起用石膏板、紗布固定受傷部位,說:“平躺著,別亂動。住一段調理調理就好了。”有這么神嗎?說實話,我當時還真心存疑慮。三個月過去了,臣叔還感覺受傷處有異響。請王老師檢查后,他說:“一切正常,不用擔心。”并舉例說,像地里種的麥子,何時拔節,何時灌漿,都是有定數的,時間不到,急也沒用。俗話說“傷筋動骨一百天”。真是俗話不俗,當一百一十多天的時候,臣叔便能由人攙扶著下床活動活動了;又調理了幾天,拿了點兒內服外用的藥,便出院了。起初還拄著雙拐,后來丟掉雙拐也能慢慢走動了。再后來,除遵醫囑不能干重體力活外,基本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狀態。再后來便一切正常,什么計較都沒有了。在臣叔住院的100多天里,除護理者時時家來外,家鄉父老、親戚朋友,自然也不時來探視。既然來了,也想見見正在看孩子的奶奶。我家自然又平添了些熱鬧。
還有,前文已提及妻子的姨姥娘,按說這關系不算很近了,但親戚走得近就近。正如岳父所說“這個姨姥娘可不比一般的姨姥娘”,在妻子他們兄弟姊妹小時,沒少出力、幫忙。老太太是把我岳母當親閨女,把我妻子他們當親外孫女、親外孫對待的。所以,我們都從內心里敬重她,樂意管她的事情。何況老太太是個有脾氣的人,別說不管她的事情會挨罵,就是管了,臉色不好都不行。記得她66歲那年,患闌尾炎,在中醫院住的時候,我們天天做飯送飯;出院后,就住在我那小廚房里調養。我去北京出差時,她還無法跨過門前的小路來至北屋。過了一星期,我從北京回來,她已能獨立地在兩個屋里走動了。
妻子老家的一個鄰居,已是外姓旁人。老爺子70多歲了,因澆地和侄子發生口角,結果被打折胳膊,住進了中醫院。其家人本沒來“麻煩”我們,妻子在門口碰上了,便主動邀至家中,囑其需用什么時說話,盆子、暖水瓶類可到家來拿,不用再花錢買了。因為他的兒子雖為人民教師,但買斤鹽都是計劃著吃的。所謂“美不美故鄉水,親不親故鄉人”,我和妻子買上水果、點心去醫院探望,自然也是應該的。
有些老同學,比如同級不同班的,不要說畢業后一二十年沒有聯系,即使是當年在校讀書時,也沒有打過交道。來聊城了,乃至到“聊城師院”參加什么培訓班了,知道這里有同學、校友,找到,說說話,一起吃頓飯,也是人之常情。但有時也弄得很傷腦筋。記得是一個暑假當中,我正在中文系三樓一個教室里給函授生輔導功課,有一近40歲的男人、大個子,一會兒到門口伸頭看看,縮回去了,一會兒又伸頭看看。本就看著眼熟,一交流還真是讀高中時的一個“名人”、同級不同班的校友。這位老兄在“批林批孔”“評法批儒”時,曾用毛筆勾劃“孔老二”、秦始皇畫像,還染成紅臉蛋兒,張貼在教室東頭的黑板報旁邊。聽說畢業后,時興在鋼筆上刻字的時候,還有人見他騎輛破自行車,走村串巷地刻字。他現在家教小學,這次來“聊師”參加一個中小學數學教學培訓班。隔天晚上,我在桐園(校內賓館)訂了個房間,約幾個老同學坐在一起敘舊。當提及當年的“大作”,貼在墻上展示的時候,這位老兄本已因酒而紅光滿面了,這時更顯得精神煥發。竟不等勸,自己端起酒杯喝起來。我是東道主也是地主,不好說什么,其他同學見狀也認為該結束了,怕再喝下去出問題。但這老兄興致依然很高,說再喝幾杯也沒事。幾位催其動身,說留點量,有機會再聚。老兄起身時險些把餐桌碰翻——若非被一眼疾手快的同學扶住。“天不早了,你收拾收拾回家吧,別管了。”一位同學對我說。另兩位則一人架著一只胳膊,把晃晃悠悠的老兄攙走了。事后聽說,他們出門不久,走上中文系旁邊的小路時,那老兄便坐在地上不走了,怎么勸都不走,一直折騰到晚上12點多。
母親說“人情無價”,教導我們要懂得感恩,滴水之恩當報之以涌泉。還有一層意思是說能自己解決的事情就不要麻煩別人,人情債難還。我的父老鄉親,雖然大多學歷不高,甚至不識字,但都懂得這些做人的道理。他們知道人情禮往,不得不麻煩別人的時候,一般都不會空手造訪。雖然不是花多少錢買多好的煙、酒,貴重禮品,但自己地里產的花生、綠豆、小米、地瓜類,是絕不會吝惜的。他們都是些通情達理、老實厚道的莊稼人。但倘若你不地道,做事太過分了,他們也會以自己的方式教訓你。
村里有位在城里做小官的人,來老家時,表現得很不夠意思:走路的時候臉都仰到天上了,奶奶說“像個?鼻子象”。莊鄉爺們兒有事找到他,總是愛搭不理的。在家的兄弟、子侄輩,認為有他做靠山,走路也是橫橫的,有事時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的勞動,他人有事時,很少湊前。人們早就憋了一肚子氣,決心找機會教訓他。機會來了,“?鼻子象”的老爺子歸天,出殯的時候,大執客在喇叭里喊“出喪哩,出喪哩”,意思是讓莊鄉爺們兒快來抬棺。但喊了幾遍,就是不見人前來。大執客也清楚當事者的為人,知道是大家要他難看了。但總不能把棺材悶在屋里啊。于是便領著戴孝帽子的“孝子賢孫”們挨家挨戶地上門磕頭。大家覺得夠一鍋了,出了氣了,于是打撲克的甩下牌,喝酒的放下杯子,慢慢悠悠地出來了。
你可能會說這種教訓方式太酷了。但這是莊鄉爺們兒獨有的,也是最管事的“重器”,輕易不會用的。
當然,還有比這更絕的。鄰村一位先是在大隊當干部,后因是烈士子弟,被提拔至小公社(管區)當領導的董某,起初還謙卑,見到莊鄉該喊叔的喊叔,該喊爺的喊爺。但后來便不知吃幾個饃飽了,越來越橫,越來越孬。其吃相難看到什么程度呢?舉個例子:同村張三的母親去世了,張三知道根據上級政策,自然是要火化的,本也沒什么想法。但董某放話說:交500元錢,給管事的說說就行,不用火化。張三是個孝子,覺得花500元錢,給老娘留個囫圇尸首也值,便籌集了500元給董某送去了。還真管事,沒火化便平安無事地下葬了。但事情已過去一個月了,管事的又找上門來,立逼著把尸體從墳墓中扒出來重新去火化。張三又氣又惱,找董某質問,董某說:“你那500元就管一個月。”把個張三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。因董某之母是通情達理、受人尊敬的老太太,其兄弟姊妹為人也不錯,不看僧面看佛面,張三自然不好借老太太去世鬧事。但積在心中的這口惡氣又不能不出,一直等到董某得了不治之癥去世,才有了機會。當孝子摔完“勞盆”,大執客喊“起靈”之際,張三的鞭炮響了:噼里啪啦,噼里啪啦,還伴隨著他抑揚頓挫的喊聲:“結婚典禮現在開始……”
當然,不管是吃公家飯的,還是吃農家飯的人,都存在著有文化和沒文化之分。這既不取決于身份,也不取決于識字的多少、學歷的高低。
我的老鄉中,再說得確切些,是家族中支脈較遠的一位,也可以說是個見多識廣的人,在大多數農民都還固守在土地上的時候,他便東里西里地打工了,且能說會道。但千萬別和錢財沾邊,見到錢財,其不僅忘義、忘情,甚至什么都不顧。所以和兄弟、子侄之間的關系都鬧得很僵。其本與我年齡相近,但蘿卜不大長到輩上了,也便時時以長輩自居,乃至不分場合。一天中午下課后,辦公室的人員告訴我:“你老家的一位爺爺找你有事,在教師休息室等著哩。”我想能是誰呢?莫非有什么急事,也不提前打個招呼?推門一看,正是這位。說腳疼,讓我帶他去中醫院拍片子……
老家來的客人中,也有咨詢孩子升學的,了解就業、工作情況的,購買農藥、化肥的等等。母親說“莊鄉為大”,能幫忙的幫忙,幫不上忙的好聲好氣給人說清楚。進咱的門就是咱的客,不管什么情況都得熱情接待。
我們家的客人,大都來自老家,少數非自老家來者,也基本上都與老家有著這樣那樣的關系。即此而言,楊先生稱我家為“外交部”,我覺得不如叫“老家住聊辦”更確切。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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